高中之前,能接触的课外书极少,印象中很深刻的是爸爸放在橱柜箱子里一整套1983年的《福建文学》,还有一本《雪山飞狐》,一本《江山如画》,常常躲着爸爸在屋子后面看,印象中有被爸爸找到过,事情后续怎么发展我不记得了,但当时的心情我记得很清楚,很尴尬,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坏事。《雪山飞狐》不知道在看了多少遍之后同村子里的人换了一册《陆小凤》,后来这册《陆小凤》又被我换成了《心有千千结》。《江山如画》被换成了《英雄好汉》,后来这些书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我有一个姨父,住得离我家不远,家里面有很多书,历史类的书籍很多,有野史有正史,有小说有叙述性读本,现在想起来这些书都是有相当年月的,应该很珍贵,每次我同大舅家的表哥去他家,总是要带一些书走,那些带回去的书有的就永远回不了姨夫家了,流落在外的有《月唐演义》、《少西唐演义》、《薛刚反唐》、《非洲历史》等等,但奇怪的是我在我家找不到,表哥那里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个时候,任何一本书都能给我带来极大的心理满足,但实际上视野还是很窄的,这些书和过小的世界终于把初中时候的我养成了一个乖僻、不愿生活在现实生活的小孩,每天写作业时对着对面山上的树林发呆,想着如果活到30岁就再也不要活了。
高中时候我有一个玩得很好的男生朋友叫明,文章写得特别好,那时候每次看他写的东西我几乎都是叹为观止的。就算事隔五年,重看了大学毕业那年明交给我的命题作文,仍旧是无法望其项背,文字方面我是一直在看着他的背影前行。那时候我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完全没有多余的钱买书,但明的家境曾经很好过,小时候买过很多书,他很爱惜,完好无损的保存了起来,他借我许许多多的书给我读,畅销的,不那么畅销的,小说,纪实文学,诗歌,形形色色的,包括《羽蛇》、《三重门》、《守望家园》等书,连《科幻世界》、《杂文选刊》、《散文》、《散文选刊》这些杂志基本上也是等他买了再从他那借的,他唯一嘱我的是在还书的时候写读后感给他。有时候我马虎地写篇读后感给他交差,他嗤之以鼻之余认真地找出亮点,鼓励我好好地记录心中的吉光片羽。现在想来那些亮点肯定是不存在的,只因那时候他喜欢我,觉得这个小姑娘这么敏感这么聪明,肯定不至于写出来的东西一无是处。所以就算我大放阙词不知所谓,他也会美化成桀骜不驯和神秘,喜欢这个东西在当时当刻真的很能蒙蔽人的眼睛。高中时候我收过他写的一封情书,还有就是高三时候我生了严重的病回家住了一周多他每天都给我写日记,都很长很长,这些文字我看的时候心跳得如同小鹿乱撞,有时候也因为他过于西化的用词产生不愉快的情绪,最终这些东西都没保留下来,貌似被我丢到初中学校的厕所里去了,年少的时候确实是过于激进了。除了从同学那里借书,学校周边也有租书的地方,言情和武侠小说居多,这些书虽然不深刻,好在至少经典,每逢周末就出去租,一看就一整天。说起来那个时候我看书基本上是不加抉择的,有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好在并没有碰到让我品德败坏的书,而我也终于接触到许多的书之后喜欢上用文字来记录周边的人事以及自己的心情。
高中时候,还遇上一个很有才情的语文老师,可以说我对古典文学的喜爱是由他启蒙的。那个时候一同喜欢诗词还有几个女生朋友,兰芳、小娟、雪峰,我们经常在周末时候出去散步,沿着水渠散步,一边看着路边的野花野草,一边一首首地背诵诗词,背诵的内容完全脱离了高考的范围。这些诗词就这样深刻地印在我的脑海,时常出来盘旋,读研究生的时候烨和小丁经常问我你脑子里面怎么能装这么多东西,当时怎么答的我忘记了,但现在我想应该是这些东西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并不需要特别提醒、记忆或训练,像走路和吃饭一样。
大学时候,遇到喜欢文字和读书的是周周和桃子,周周写东西往往是写给自己、用来抚慰自己心情的,但桃子很多时候写东西却像是写给别人看的,也就是这种区别让我跟周周成了很好的朋友,一路走到今日,而桃子却是毕业告别很难再有交集。周周特别喜欢三毛和张小娴,对于爱情,她爱得比我投入,最后也伤得体无完肤。那时候我想,三毛的爱情那么纯真那么理想化,张小娴笔下的爱情又那么世俗那么不完美,她怎么能同时喜欢上这两个人,后来我有一次我听到一句话叫“心存敬意、大放阙词”,这句话中的对比让我醒悟,我们只是凡人不能与梦想同存亡,只能怀抱着理想活在现实。
在深圳的时候,我特别喜欢晚上的时光,空旷的校园,轻薄的雾气,尤其喜欢图书馆回到宿舍的那一段路。后来到了北京,也特别喜欢在学校图书馆呆着,有时候是听音乐,有时候是准备考试,大部分时候是在看完全不相干的课外书。但是这些日子看过的书我都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了,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起,我经常忘记我看过的书,我时常觉得心神不宁,因为梦想和现实开始愈来愈不能相容。但我还是经常在上课、写论文、实习、听讲座的空隙里翻出一本课外书来,读那么一页两页。
从北京到上海,因为是漂泊生活,离开的时候大部分书要么送人,要不打包寄回家了,只带了少量的书过来,但陆陆续续地又买了不少,在床上、书柜里、书桌下各种地方堆起来,读书状态特别好时会认真地分门别类地看,但更多的时候只是睡觉前随手拿来翻一翻。
我经常为了发呆一个人外出,在别人问起我做什么的时候回答“散步”或者“思考”。其实上,这不是敷衍,是真实的答案,只是形式化了听起来不那么真实。我很害怕孤独,但我也害怕灵魂没有独处的空间,有时候我在人群中喋喋不休,有时候我又郁郁寡欢,我不能解读自我,总是企图在别人的心情中对照出自己的心路。我总觉得文字是比较真实的,因为人们在说话时习惯撒谎,在写字时多少是虔诚的,也许就因为这样我一直在这条路上寻觅。